Ajak Wren

三十，

当娜塔莎跟着卡罗踏过传送门那一步时，心里不禁回想起约翰跟路西法在她们第一次到访时，曾大胆地推测… 她们若真能成功挑战亡灵之道，大约要花上九天的时间。

结果才刚跨过传送门，娜塔莎才真正回想起，当时约翰跟路西法说的其实是指她们从地面到地下要先花九天的时间、从地下再到亡灵之道路口要另外九天的时间，挑战亡灵之道的时间又要多花九天时间

（事成之后，一定要好好教训那两位男士…）

她心里多希望那两位男士是错的，她已经无法估算自己和卡罗到底坠落了多久… 几个小时？一天？感觉很像是一辈子。自从跨过传送门之后，她们一直手牵着手，现在卡罗把她拉近，紧紧抱着她，在全然的黑暗中一起翻滚、坠落。

狂风在娜塔莎的耳里大声呼啸，空气变得愈来愈热、愈来愈潮湿，很像笔直地掉进巨龙的喉咙里。她用双手紧紧抱住卡罗，很努力的不要被炙热强风给逼出眼泪，她将嘴唇贴到卡罗的耳边，

“我爱妳。”她不确定卡罗有没有听见，不过如果这次真是她们最后一次冒险，她希望“我爱妳”会是她对卡罗说的最后一句话。

也不知道他们俩到底坠落了多久，眼尖的娜塔莎已经观察到原本的全然黑暗开始染上了一抹灰红色调，娜塔莎意识到抱着卡罗时已经可以依稀看见爱人的金色短发。耳中呼啸的风声也变得比较像轰隆吼声，空气已经热到难以忍受，而且弥漫着臭鸡蛋的气味、令人不禁作呕。

突然，她们坠落穿越的通道展开成一个巨大的洞穴。差不多是在她们下方八、九百公尺的地方。娜塔莎可以看到底部了。她看的目瞪口呆，有好一会儿没办法好好思考… 纽约的整个曼哈顿岛都可以塞进这个洞穴了，就算如此目测她甚至还看不出整个洞穴究竟有多大。空气中飘荡着腥红色的云雾，活脱脱像是蒸发到空气中的鲜血。眼前的景象（至少依着娜塔莎能快速观察到的部分是这样）是由黑岩构成的黑色平原，其间分布着许多锯齿状的山脉和熊熊燃烧的深谷。而在她们的左侧，地面陷落成一连串的峭壁，像是通往比深渊还要更深处的巨大楼梯。

硫磺般的恶臭让人很难专心，不过娜塔莎依然注意看着正下方的地面，终于看到一条蜿蜒分布、闪闪发光的黑水域：是一条河流。

“卡罗！”娜塔莎对着爱人的耳朵大喊：“有水！”

她疯狂指着。周遭只有黯淡的红色光线，很难看清楚卡罗的脸。身旁的爱人看起来莫名地精疲力竭而且极度惊恐，但最终卡罗还是点点头，似乎是听懂了。

当然，她们俩都没有控制水的超能力，就算她们俩真能控制水、那前提还得假设下方那个确实是水… 更何况路西法在她们出发前那一刻又提醒过卡罗不要随便动用能力… 河流与地面向她们高速逼近，可是她们突然发现下坠的角度离河水愈来愈远、离那黑色尖锐砾石愈来愈近。卡罗不顾一切狂吼一声，全身绽放双星金光地试图控制她们坠落的方向，现在掉进河水里是她们唯一的机会…

只见河水因为她们坠落的速度喷成一个巨大喷泉，将她们俩人完全吞没。

空降至河面的撞击力道没有杀死她，但寒冷几乎让她没命。

冰冻的河水把空气瞬间挤出她的肺。她的四肢变得完全僵硬，因此再也抓不住卡罗。她开始往下沉。奇怪的嚎啕哭声充塞耳间，有数百万个令人心碎的声音，仿佛整条河是由蒸馏出来的悲伤所构成。那些声音比寒冷更可怕，不但压着她往下，也让她感觉麻木。

“妳再挣扎又有什么用呢？”那些声音对她说：“不管怎样，妳都死定了，妳永远也不会离开这个地方。”

她大可沉到底部、溺死在河里，任凭河流带走她的身体。那样会简单许多，她只要闭上眼睛就行了……

她突然感觉到卡罗抓住她的手，让她猛然回到现实，让她回想起路西法曾经跟她们说过… 

（小心哀叹之河…）她在阴暗的河水里看不见卡罗，但是突然之间，她再也不想死了。于是她们两个一起踢着水向上游，然后破水而出。

娜塔莎大口喘着气，无论那硫磺臭蛋味有多臭，她都满心感激地吸着空气。河水在她们周围冒泡激荡，她发现是卡罗右手环着她的腰，另外一只手努力的拍打河面，试图让她们浮在水面上。

虽然看不太清楚周遭环境，但她现在可以确定这是一条河流，而有河流就有河岸。

“上岸，”她用沙哑的声音说：“到岸边去。”

卡罗看起来筋疲力尽，莫名看起来快要累死了。娜塔莎伸出左手同样揽住卡罗的腰，挣扎着游过滔滔和水。这条河似乎故意和她作对，数千个哀哀哭泣的声音在她耳畔泣诉，向电钻一样直直钻入她们俩脑中。

“生命是绝望的，”它们说：“所有的努力都只是徒劳，然后妳就死了。”

“徒劳啊…”卡罗喃喃说着。河水温度太低了，她的牙齿格格打颤。她不在划动四肢，开始下沉。

“卡罗！”娜塔莎猛力地摇地摇身旁的爱人，“这条河会扰乱妳的脑袋。它是路西法说过的哀叹之河，里面全是悲惨和痛苦！”

“悲惨和痛苦。”她附和着说。

“要对抗她啊！”

她拼命踢水，努力让两个人都浮在水面上。只见卡罗的反应开始明显愈来愈慢之后，她紧紧搂着爱人，亲吻她一下。“妳说，我们去大溪地之后妳最想做什么？”她央求着，“快跟我说说？”

“大溪地… 我想做… 什么？”

“对啊，你这傻瓜。跟我说说我们到大溪地之后妳最想要做什么？”

“想去… 跳伞，”卡罗喃喃说着，她她眼中的迷惘神色开始消散了。娜塔莎开始逆着水流奋力前进。她觉得四肢好像装满湿答答沙子的布袋，不过好在卡罗继续帮忙划水了。现在她勉强可以看到岸边的黑色轮廓，大约是投掷一颗石头的距离。

“还有呢？”她喘着气问，“除了跳伞之外还想做什么？”

“不知。”身旁的爱人坦白说，虽然卡罗说不知，但是疲惫的声音下她听起来多了一点自信。

“玩水怎么样，”她提议，“冲浪听起来也很不错？”

“要是我从冲浪板上掉下来怎么办？”卡罗傻傻地问，

娜塔莎笑了，笑声在水中传送出一道波浪，这波浪虽不足以将原本的呜咽哭声完全盖过，至少足够将其消褪成背景杂音。娜塔莎不禁好奇，先假设她跟卡罗所在的地方真是路西法口中的地狱，那么以前曾经有人在地狱笑过吗？而且是纯粹、愉悦的笑声？她想应该没有。

她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终于抵达河岸边，双脚踩到河底的沙子后，她和卡罗努力地把彼此拉上岸，一边发抖一边喘气，瘫倒在黑色沙岸上。

当娜塔莎瘫倒在卡罗身边，似乎两人脚下的哀叹之河的怒吼流水，其中悲惨痛苦滔滔不决声愈来愈响… 身旁爱人身上的薄荷体香在臭鸡蛋味的空气中竭尽所能地试图安慰她的肺、硫磺味刺痛她的皮肤，她努力坐起来、却痛的大口喘气。

只见岸上并非由沙子构成，她们其实是坐在一大片锯齿状的的黑色玻璃渣上，有些稍微尖锐的碎渣已经刺进娜塔莎的手掌。

所以，空气是酸的，河水充满悲伤，地面则是玻璃碎片。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是用来伤害和杀戮。娜塔莎急促地吸了一口气，心想怪不得先前所有要挑战亡灵之道的一众英雄们皆是无功而返、甚至是就此疯癫无状…

或许挣扎求生根本只是徒劳，她们可能不到一小时就会战死甚至是疯掉…. 

（不可能！）娜塔莎按下自己内心的不安，看见卡罗在她身旁先是闻了闻她身上的衣服后不住咳嗽，“我记得当年我就算在空军宿舍里都没这么臭过…”

卡罗坐正之后把娜塔莎拉近自己，左手放光地先用双星热能烘干了爱人身上的衣服，娜塔莎感觉到热能漫过全身，舒服地叹了口气。卡罗才伸手将自己的衣服给烘干。确认彼此的衣服都烘干后，娜塔莎伸手擦干爱人额前的细汗。

“刚刚我们下坠时妳不得已得双星化控制我们的坠落方向，”娜塔莎心疼地说，“我体质毕竟也是经过红房增强过、妳刚才其实可以不用再用能力特别烘干我的衣服的… ”

“我知道，”卡罗用脚拨开她们脚边的黑色尖砾石，一屁股底坐在地上，“我知道出发前路西法已经提醒过尽可能不要使用能力，”卡罗伸手把娜塔莎拉坐到她的腿上说道，“但是让妳湿衣服地陪我走这遭，我会心疼。”卡罗拨开娜塔莎耳旁的碎发，亲昵地吻了一下。

“倒是现在... 看起来我们真是在地狱里了...”卡罗看了一圈她们的所在地、喃喃自语道“不过我们是要怎么找这亡灵之道的入口？”娜塔莎听着不禁翻了翻白眼，没办法、谁叫她就爱卡罗这傻劲～

“还好啊，”娜塔莎笑道，“好在约翰知道妳直脑子，”一边捞出挂在她胸前卡罗的空军戒指，“他已经施法在妳的戒指上，说只要说出指定字句，它就能带我们到亡灵之道的入口。”

“那我们要说什么指定字句？赶快完成这挑战我们就能赶快离开这毛骨悚然的地方了～”卡罗向娜塔莎伸手让爱人把自己从地上拉起来，

“只是，我们这一路上的食物跟水要怎么办？”

“食物跟水倒不难～”卡罗伸手拍了拍她的制服腰带说道，“还好上次我跟梭尔人要的仙丹跟他们的兰巴斯面包还有很多，应该够这趟用”

“那就好，”娜塔莎说道，随即招手要卡罗也把她的手盖在她自己的戒指上，娜塔莎低语说道，

“我们在结束时开启，”只见，两人手掌中的戒指漂浮于空中、戒指宝石开始闪闪放光，娜塔莎感觉戒指就像在轻轻地拉着她跟卡罗往前走。

“看起来亡灵之道是在那个方向了...”